从前的日色变得慢，车，马，邮件都慢，一生只够爱一个人。

我追索人心的深度，却看到了人心的浅薄。

岁月不饶人，我亦未曾饶过岁月。

所谓无底深渊，下去，也是前程万里。

人生在世，还不是有时笑笑人家，有时给人家笑笑。

凡是令我倾心的书，都分辨不出是我在理解它呢还是它在理解我。

无知的人总是薄情的。

无知的本质，就是薄情。

爱情，亦三种境界耳。

少年出乎好奇，青年在与审美，中年归向求知。

老之将至，义无反顾。

看清世界荒谬，是一个智者的基本水准。

看清了，不是感到恶心，而是会心一笑。

生命好在无意义，才容得下各自赋予意义。

假如生命是有意义的，这个意义却不合我的志趣，那才尴尬狼狈。

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哪。

艺术是光明磊落的隐私。

没有审美力是绝症，知识也解救不了。

文学是一字一字地救出自己，书法是一笔一笔地救出自己。

一个人到世界上来，来做什么？爱最可爱的，最好听的、最好看的、最好吃的。

悲观主义是一种态度，一个勇敢的人的态度。

许多人的失落，是违背了自己少年时的立志。

自认为成熟、自认为练达、自认为精明，从前多幼稚，总算看透了、想穿了。

于是，我们就此变成自己年少时最憎恶的那种人。

不谦而狂的人，狂不到哪里去；不狂而谦的人，真不知其在谦什么。

天才是被另一个天才发现的。

论事毋涉私心意气谓之谦，命世不计个人得失谓之狂。

这样的谦狂交作是可爱的。

我习于冷，志于成冰。

人依赖你，你稍一欠动，他就恼了，怨怒你不通情理，辜负他对你的信任。

爱情本来就没有多大涵义，全靠智慧和道德生化出伟美的景观。

如果因为爱情而丧失智慧和道德，即可判断：这不是爱情，是性欲，性欲的恣睢。

友谊的深度，是双方本身具有的深度。

浅薄者的友谊是无深度可言的。

西塞罗他们认为“只有好人之间才有友谊”，还是说得太忠厚了。

寂寞是一种清福。

智者，乃是对一切都发生讶异而不大惊小怪的人。

美貌是一种表情。

别的表情等待反应，例如悲哀等待怜悯，威严等待慑服，滑稽等待嬉笑。

唯美貌无为，无目的，使人没有特定的反应义务的挂念，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，其实是被感动。

傲慢是天然的，谦逊只在人工。

看清他人容易，看清自己困难。

语言的简练来自内心的真诚。

我十二万分的爱你，就不如我爱你。

人是在等人的时候老下去的。

使爱情的舞台上五光十色烟尘陡乱的，那是种种畸恋，二流三流脚色。

一流的情人永远不必殉陨，永远不会失恋，因为“我爱你，与你何涉。

”